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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6章 恨其不争(2 / 2)

“能不能不脱离武家,”老钱还是一脸期望。

他心里不仅仅是觉得自立门户后会有劳役、摊派这些负担,更担心的还是离开武家后,上面可就没有人罩着了,能碰到武家这样积善有德之家,老钱也是三生有幸的。

并不是所有世家豪强大户,都会对部曲客女这些贱籍之人善待的。

武怀玉是支持朝廷这一新政的,土地兼并的问题是难以根治的,无地百姓始终会有,且会越来越多,

如果是良民还好,要是成为无户籍的贱人,不论奴婢还是部曲这些,对于朝廷来说,其实都是极大的损失,是被世家豪门挖墙脚,在朝廷的许多统计中,什么奴婢、部曲、僧尼道士,这些是不统计在内,不算国家百姓人口的。

人口永远是国家

没有户籍,没有法律地位保障,那么部曲、客女等实际上就必然是严重人身依附于豪强地主的,

朝廷保留奴婢,但取消了部曲、客女、蕃户这些官私贱籍身份,武怀玉是支持的。

虽然有点挖自己墙角的意思,但眼光从眼来看,大唐帝国就是一艘海上航行中的巨舰,武家虽然在这艘巨舰中处于上层,但也是这条船上的人,如果不维护好整条船的安全,只顾着自己在上层享乐,那船破进水后,最终也一样难逃沉没。

许多豪强贵族,特别是世家,特意在意的是人身控制,武怀玉这样的暴发户新贵,跟他们比不了。

武怀玉更有一种现代的思维,或者说如今许多世家豪门的思维还是封建思维,着重的是控制。武怀玉的思维,则是资本思维,看重的是效率。

好比同样是一个奴隶,旧贵族们并不会管你一天能做多少,他要的是你绝对听话,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。武怀玉相较下,更看重的是能做出多少事来,产生多少价值,效率

做的好做的多有奖励,甚至超前完成,可能还会有休息、加餐等,你提供的效益越高,获得待遇越好,甚至有些奴隶因表现好,再加上做出一些重大贡献,诸如发明了什么工具,改良了什么工艺,因此能够直接获得一次放免成为部曲,甚至直接得到自由身的,

还有些诸如得到获得婚配奴隶等赏赐。

武家的部曲堪称长安权贵豪强中部曲里条件最好的,基本上没太多限制,不管是长工还是佃户又或是帮佣,都是工作要求,并没太多附加的人身控制要求。

朝廷现在要把部曲客女蕃户这些人授予正式良人身份,武怀玉一点都不介意,因为成为良人,成为客户,甚至成为主户又如何,大家说到底是一种合作,或者说是雇佣关系,所以并不会改变什么。

一个部曲身份的长工、佃户、伙计,跟一个良人身份的,没啥太大区别,同样的工作,同样的报酬,他又不是别家,会有严格的区别对待。

老钱很惶恐不安,总是很害怕这种转变,

承乾看的是满脑子疑惑。

直到老钱父子千恩万谢拜别后,他忍不住问原因。

“朝廷这难道不是善政吗?”

“是。”

“可他们为何?”

“殿下,其实历代王朝,都一直会有许多良人主动的弃籍逃亡,或是逃隐荒野,或是隐匿投附于豪强世家,甚至不少人甘愿主动成为豪强世家的奴隶的,甚至有人带着田宅产业去投附为奴的,”

承乾听了越发不解,这种事他隐约在书上看到过一些。

“可如今我大唐贞观政令开明,皇帝圣仁啊,百姓也这样吗?”

“殿下,圣人有句话,仓禀足而知礼仪。如果解释的直白点,便是生存才是

“当然,殿下刚才说的也很对,如今大唐贞观,政通人和,一片欣欣向荣,只是毕竟对许多普通小民来说,他们很多人其实是勉强生存着,

所以他们害怕改变,因为改变带来未知的变数,他们怕一改变,这勉强达到的生存,又会面临危机,”

“臣相信,大家只是对未知而害怕,并不是对朝廷仁政的不满。”

承乾想了想,提出一个疑问,“可刚才那个钱阿伯也说了,他在武家做部曲,无税赋无差役,可如果入良立户,就算是下等客户,无须缴纳租调、义仓粮、户税、火耗、丁粮等等,

但正役却要服啊,正役二十天,如果折绢,日折三尺。”

百姓惧役,这二十天役听着不多,可有的时候,往往却能破产破家,因为这二十天是到达工地正式服役开始算,有时可能还要超期。如果是一些大的国家工程,诸如挖运河筑长城等,可能路上来回都得用去几个月甚至半年。

对于一些普通的家族来说,正丁就是壮劳力,一个壮劳力要是大半年甚至一年不在家,那这家可能妻儿老小就活不下去了。

“殿下说的这个役,对于不少穷困百姓,尤其是那些脱贱入良的部曲、客女、蕃户们来说,确实是不小负担,”

“老师有解决的良策吗?”

“除非把差役,改成雇役,把役折为庸,然后再做为两税附加,比如跟地方杂项所折的丁粮一样,摊入户、地两税中,附加征收,大头摊到地税,摊入亩中,这样一来,这些部曲、蕃户、客女等相当于免除了劳役,或是减轻了大部份负担,”

唐朝的役有很多种,国家正役,地方傜役,还有各种统称色役的职事差役,基本上都是按身份摊派轮换,以人丁为主。

如果摊丁入亩,其实就是把原先的这种人头役,转成税,甚至转加到地主富人头上。

承乾觉得这个法子好,可武怀玉却只是笑了笑而已,不管叫摊丁入亩也好,还是叫免役钱、代役钱,最关键的还是要照顾小民,而向有产者、富者征税,所以这法子算不上好,且必然引发所对人对两税新法的更加不满,

大唐现在三百万户,课丁数量却并不多,有大量的不课户不课丁,实际课丁数一百万还没到,如果全都折庸,那大概有一百来三四十万匹绢,而如果把所有丁都算上,则当有近三百万丁,折绢能折到四百万匹。

把这四百万匹绢摊到两税,尤其大头摊到田亩里,那大唐几亿亩耕地,大约二百亩摊到一匹绢,折钱,大抵是一亩一钱。当然地有好坏,摊下来肯定也有多少。

但大概是这么个数字,一亩一钱,八亿亩八亿钱,其实也才八十万贯钱,折绢四百万匹。

不过如果想在现在的两税法上,再加上这么一笔代役钱摊入田亩,只怕也会非常不易。

就算一亩加一钱,可还是会有许多人不愿意退让的。

今天加一钱,明天加一钱,后天加一钱,那还得了?

一斗粟才值三五钱而已,两三升粮才一钱呢。

看到承乾似乎很兴奋,甚至有股跃跃欲试的样子,武怀玉赶紧叫住他。

“此事殿下多看多听,莫多言,”

承乾怔住。

“新旧新变革交替,本就争议许多,殿下莫轻易下场,”

“我跟父皇私下说也不行吗?”

“臣还是那句话,多看多听多学,莫多言。”

别看这免役折钱,一亩也就折一钱左右,但真正推行,却是事关天下三百万户百姓,几亿亩田地,数百万匹庸绢的国家大事,

甚至现在刚颁布的部曲、客女、蕃户脱贱入良,也牵扯极大,

君子不立险地,

尤其是才十一岁的太子,更不能轻易的涉险。

“阿郎,圣人已至龙桥南岸,”石守信过来禀报。

怀玉起身,“殿下,迎接陛下吧。”

秋高气爽,皇帝率文武和禁卫,特来三原万寿塬上射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