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皇帝的手段还是比较温和的,也不全是简单的清洗,是又拉又压,但这条主线没变过。
皇帝的清洗很顺利,新旧皇势力的冲突并不算厉害,新皇威望高本事强,尤其是宫变夺位,弑兄宰弟囚父,手段很猛,没有几个敢硬刚,皇帝的核心班底本身又强,还特别能打,
但过于顺利也有个坏处,就是李世民心腹班底也就这些,大量清出来的位置,自己人一时填不满。
而皇帝一边清掉太上皇老臣势力的同时,又还得平衡秦王府内部的势力,结果嘛就是一时间太缺人,
所以侯君集张亮虽说本来不是太强,但他们是皇帝真正心腹,且又确实夺位时立下大功,一步步也就到了这宰相位置,
总比安排个太上皇旧臣,或是不是自己心腹的要强些。
武怀玉能够两次拜相,本身也跟此有关,能打能冲又听话可信的武怀玉,安插上宰相位置,拿来冲锋很合适,反正年轻也没根基,不用太担心,犯了错大不了换下来,还不会伤到皇帝。
“让你检校中书令,就是要让你带头搞两税这事,若仅是为地方都督,这事不好开头。
你也别在意检校二字,先干一段时间,朕到时自然会让你除去检校二字。”
可武怀玉还是请辞。
不是假意请辞,他是真的不想做宰相,也不是真的不想当宰相,而是觉得眼下时机不合适。
这甚至与他之前预期的结果不符,
他预期会在幽州干个十年八年都回不了京,没想到现在不仅召回朝还要拜宰相,又要带头开始推两税法,
这很难。
他去年就跟李世民说过,租庸调制问题很大,但两税法阻力更大,租庸调制伤民,而两税法触及的是贵族豪强们的利益。
“算了,先不说这个了,”
李世民打断话题,不想继续聊下去,甚至对武怀玉有点不满,
“今日大喜,聊些高兴的。”
马车驶中宫中,皇帝去后宫更衣,他让内侍带武怀玉先去休息,等晚点参加宫宴。
“承乾你陪下怀玉,知晓你们师生两个许久不见,肯定也有许多话要聊。”说着,皇帝离开。
二十二岁的宰相,十二岁的太子,皇帝倒还没太在意两人在一起,甚至还鼓励他们有空多呆呆,让承乾好好请教请教,
也许十年后,皇帝就不会再这般放心了。
路上,李世民没再去想武怀玉和太子,他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考虑,比如攻灭东突厥,接下来要如何安置突厥归附部众?是拆散部落,分别遣送中原各地,让他们改风易俗,男耕女织成为农民,还是仍留边塞,对诸部落分而治之?朝堂上现在对此,其实有五六种意见,争个不停。
又比如这两税法现在能不能试行,租庸调制是否能够停废,而逃到西域的拓设、欲谷设是否要派兵继续追击?
承乾陪着怀玉在内侍引领下去一偏殿休息,
“去年樊川庄子收获如何?”怀玉笑问,他并不愿意跟太子过多说侯君集张亮等事。
“挺好,瓜收后我们种了季黄豆,今年春种了更多品种的瓜,不仅有西瓜也还冬瓜南瓜葫芦瓜等,庄子上还养了猪和鸡鸭,还弄了个造纸作坊,瓜洲上下二堡的百姓,也跟着多了赚钱的机会,收入增加不少,”
“就是先前侍御史权万纪曾上书陛下,说京畿很多宗室权贵兼并田地,蓄奴置地,却不种粮,而是种药材种瓜果蔬菜等等,说是关内本就粮食不能自给,这样做非常错误,还请求朝廷下旨,要强令恢复种植庄稼粮食,”
武怀玉听了也只是呵呵一笑,
“去年斗米都二三钱了,这都是供过于求,如果再人人都种粮,那百姓越种越亏,甚至搞不好要破家。朝廷定都关中,确实粮食不能完全自给,以往每年有百万石缺口,转运不易,
但是现在关中大量增加了玉米红薯土豆等的种植,其实已经能够满足百姓粮食自给了。
城市官吏居民所需粮,商人转运也是足够的,虽说转运会耗费些,增加成本,但对关内关外种粮的百姓来说,都能提高点粮食收购价,这是好事。
京畿或是城郊的地,种些蔬菜瓜果,或是种些其它收益更高的经济作物,这并没有什么不对的,地主能增加收益,也能加大市场商品,既能丰富百姓的商品需求,也能增加许多加工的工作机会,
如果都跟权万纪说的一样,地都种粮,这结果只会越种越穷。
城郊特别是京郊,本来就有很大的地理区位优势,种蔬菜水果,甚至搞点养殖等本就更有效益,同样也是能保障城市众多居民的供给,要是都种粮,那粮食是便宜了,其它副食等需求怎么供应?
现在并非战后也不是饥荒之时,不需要限制的这么严格,关中每年有粮食短缺,并没那么可怕,可从关东输入补充,现在陕州那边的黄河的粮食转运,已经越来越好,不仅是陆路分仓转运提高效率,而且水路也修通了运河,可绕过那中流砥柱的险段,
粮食入关的运输能力和成本都降下来了,江南江淮河南河北河东山南的粮食都能源源不断的入关。
“圣人也没理权万纪,圣人说只要土地不荒芜,种麦粟稻豆还是瓜果药材都没可以。”承乾对权万纪印象不好,“那家伙讨厌的很,”
“我记得以前有个御史叫权知让,跟这个权万纪什么关系?”
“权万纪是权知让的叔父,权知让父亲权弘寿,曾是秦王府长史,爵封卢国公,追赠兵部尚书,权知让袭爵,先前也曾为御史,不过后来获罪降爵贬外,”
武怀玉想起那个卢国公权知让来,他还有个弟弟叫权知节,想不到现在权知让又出来个叔父权万纪也进了御史台。
天水权家人挺让人讨厌的。
“殿下可知权家跟朝中哪位大臣亲近?”
“我阿舅。”
承乾倒也直接告诉了怀玉权家的根脚,当年权弘寿是临汾郡司仓书佐,李渊镇晋阳,引判留守事,也成了太上皇心腹,后来转入秦王府,也挺得李世民信任,平王世充后还封了国公,可惜死的早。
天水权家家世也挺不错,权知让在被降爵贬外后,权家也是立马就投到了长孙无忌门下。
“对了,最近还有件事,房玄龄、戴胄掌内外官吏的考核,权万纪上书圣人称其不公平,圣人已命新任吏部尚书侯君集重加推勘,这事据说惹的房相公非常不快,”
武怀玉听后,心中疑惑,难道长孙无忌这是忍受不住寂寞,要从政事堂里掀翻一两个,给自己腾个位置?
但他为何直接对房玄龄出手?
长孙无忌跟房玄龄关系不睦?
他突然想到,好像后来高宗朝时,正是长孙无忌搞了个大案,把房玄龄两个儿子都套了进去,最后房玄龄两儿子,一个流放一个斩首,房家直接给掀翻了。
以前还真不知道他们两人有什么过节仇怨啊,
还是说是房玄龄一直拦着不让长孙无忌复出?
两年没在朝中,有点陌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