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天傍晚,摩托车的轰鸣声打破了江岸草原的宁静。来了高高壮壮的三个人,在张家大门口停好车,两人手里各提一个密码箱,长驱直入,还一边操着外乡口音叫嚣:“有金子的都拿来,我们都收了!”
草原人很少见到摩托车,又是三个衣着光鲜的人,一看就财大气粗的主儿。
张家私心,只招呼了一家平时和自己关系好的王家,两家想悄悄卖掉自己的金子,生怕走漏了风声而被贼惦记,也怕这么好的事儿别人沾了光。
老王家人精,想再看看行情便没有卖。
张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,三个外乡人迅速地骑摩托车离开。煤油灯下,张家人看着一沓沓还未拆封的崭新的大团结,个个人脸上都乐开了花。就在他们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清点这属于了自己的钱时才发现,除了第一沓递到手里的是真正的“大团结”外,其它几沓都只有表皮几张是真钱,剩余的都是崭新的白纸。
一家人都傻了眼,也才恍然大悟:对方急急火火地说收黄金是国家不允许的,被人逮着了不管是买的还是卖的人都要坐牢。张家人也在对方制造的紧张气氛里很是紧张,所以双方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完成了交易,对方给的价钱不低,连用的天平都是张家自己的,一副细枝末节不计较的样子——原来人家是有备而来啊!
也因为当时正值国家严打时期,草原人们都不知道政策,只知道严打很严格,对方一说国家禁止私自买卖黄金,老张家的人也跟着紧张起来。对方又一副宽厚的样子,却实实在在骗了憨厚的张家人。
话说国家严打时期,铁蛋儿二爷爷家的拴住也撞在枪口上,被严打了一回。
原因是拴住偷了队里一把扳手,被人举报然后被派出所逮了去,派出所的公安来搜拴住家,搜出几十条大毡,几十块木板,公安问拴住:“大毡和木板哪来的?”
拴住回答:“大、大、大…大毡是木匠打的,木、木、木…木板是、是、是…毡匠擀的……”
拴住本来是个结巴,被公安一吓唬就更加结巴了。一句话逗乐了一群人,连公安都忍不住笑起来。
因铁蛋儿的曾爷爷是地主,家当自然不少,虽说被抄家没收,政策平反后也还回了一部分家产。所以大毡和木板自然是自家的东西。
但是严打时期,拴住因为偷窃一把扳手被判了六个月牢狱。
在如此严打之下,从此牛放南山,刀枪入库,门不上锁,大家只管做自己的营生,安全自然有各村的民兵负责。
再说张老二看着娃娃们累死累活洗来的金子变成了白纸,心如刀绞。
之后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,张老二跳进唯一一口一村人饮用的水井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
整整一村人没有了水喝,大家都诅咒骗子白白夺了人性命,一村人也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活计,大家用水斗子不停地从井里打水倒掉、打水倒掉,折腾了两三天,大家估计大抵淹死张老二的井水也差不多被打完换作新水了,人们才忍住恶心和不忍从井里打水吃。
虽然其他村也有被骗的人家,但张家可能是最大的受害者。
村长及时向派出所报了案,但骗子却从此再也没有出现,这件案子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。
之后有人来买金子,大家都特别小心,再没有人上当受骗。
话说铁蛋儿家的一罐头瓶金子换回四千八百块钱,几沓子的大团结,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的一家人带来了无比的满足感。
随后各家都买了四轮车、铁犁,再不用牛拉犁耕地了,每家用四轮车耕地只要三、五天就可以把原来个把月耕不完的几百亩地耕完。
于是,耕牛都卖了,从此,江岸草原实现了“四个现代化”的“机械化”。
大家的日子便真的好起来了。